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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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林燁。” 楚曉暮一邊挑選著商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禮品，一邊和他說話，“你的吉他是自學的嗎？”
“不是。”林燁對擺在角落裏的整蠱物件很有興趣，在一堆面目滑稽又可怖的劣質頭套中回頭對楚曉暮燦笑，“是我爸教我的，他當年為了追我媽花錢去學吉他，當兵走之前跑我媽家樓底下給她唱了一夜自己寫的情歌，我媽就嫁給他了。”
“是這樣啊……”楚曉暮看著林燁那張英俊又稚氣未脫的臉龐，喃喃道，“還挺浪漫的，我還以為你們學霸學什麽都會，彈吉他是為了撩妹呢。”
“那你們家呢？”林燁的八卦之心在燃燒，有些期待地問，“你爸是怎麽追到你媽的？”
“嗯……”楚曉暮看著玻璃架上形態款式各異的金屬飾品，選擇恐懼癥又快犯了，卻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他，“寫情書。”
“寫了整整五百二十一封情書。”而且婚後還在不停地寫，楚曉暮將他父親寫的那一大箱子情書都妥帖地保存著，只是相比於父親的其他手稿，他很少去看這些情書，太膩歪，他沒興趣看，更讀不懂文字中那熾烈的感情。
突然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楚曉暮回過頭，清俊的眉眼淡淡地掃過少年含笑的眼睛。
林燁手裏捧著個平平無奇的木盒子，微微俯身與他對視，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打開看看？”
楚曉暮直覺裏面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卻不想看到他被拒絕之後的失落模樣，順從地將白皙修長的指尖觸上簡陋的盒鎖。
“啪嗒”一聲，一個渾身黃毛，五官扭曲的鬼頭猛地咬住了他的指尖。
“……”
楚曉暮微微一笑，顯得很淡定：“你是弱智嗎？”
“你還真不怕啊。”林燁有些失望，卻很快又變得興奮，“把這個當丁子的生日禮物怎麽樣？”
“嗯。”楚曉暮伸手拿起角落裏簡約又很有設計感的金屬質地覆古筆筒，“就這個吧，咱們去結賬。”
林燁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曉暮，你覺不覺得我的審美比你好，丁子肯定更喜歡我送的這個。”
楚曉暮看看他手裏那個醜到慘不忍睹的整蠱玩具，心想這倆個臭味相投的缺心眼說不定審美還真的一樣奇葩，也懶得去反駁他。
兩個人提著禮物走出禮品店，正巧丁旺奇的電話也打了過來，光聽聲音就能想象出他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傻樣：“老段，楚哥，你們在哪呢，我叫李叔開車來接你們。”
“在平安路這邊，在這個叫……呃……愛來不來禮品店門口。”
“我去！”丁旺奇驚叫起來，聲音裏的興奮壓都壓不住，一個富二代活像個熊孩子一樣咋咋呼呼，甚至聲音裏還帶了點違和的羞澀，“你們咋還給我買禮物了，我的意思是咱兄弟幾個出來吃個飯就行……”
林燁憋著笑搶過楚曉暮的手機，痞壞痞壞地回他：“你想多了，是曉暮給他女朋友挑禮物呢！”
“啊！”丁旺奇的聲音立刻變得悲憤，“你們脫單怎麽可以不告訴我！嫂子呢？快把我嫂子也帶過來！”
楚曉暮朝身邊的戲精翻了個白眼，不慌不忙地奪回手機，面無表情道：“就是給你買的，你沒嫂子，這輩子都不會有了。”
“啊，怎麽可能，楚哥你想變性啊？”丁旺奇立刻慌了，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緊張，生怕楚曉暮回答一個“是”字。
楚曉暮聽著他的腦殘發問，顯然已經習以為常，平靜道：“你屬實有一種腦幹缺失的美。”
丁旺奇“嘿嘿嘿”地傻笑起來：“我這叫大智若愚。”隨即又豪邁地開口，“沒事，就算你真的想變性也沒關系，兄弟你幹什麽我都支持你，哦，不對～是姐妹～”
楚曉暮語調毫無起伏地來了一句：“我喜歡薛曉。”
“什麽！”丁旺奇聲音硬生生擡高了八個度，幾乎可以算是慘叫，嗓音都有些顫抖了，楚曉暮甚至可以想象出電話那頭丁旺奇石化的模樣，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你真喜歡她啊？我開玩笑的，我只喜歡人民幣，愛情哪有錢香。”
“那你和她……有愛情嗎？”丁旺奇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有著和他富家少爺毫不相符的卑微和奢望，“如果是你的話，我沒把握的……”
楚曉暮沈默片刻，有些後悔自己開的這個惡劣的玩笑，但他也實在不明白丁旺奇這貨到底在自卑什麽：“第一，我不喜歡她，只是逗你而已，我這學期沒和她說過一句話；第二，你條件比我好一百倍，真的不用擔心她看上我，除非她瞎了。”
丁旺奇又哈哈笑起來，很是真摯：“就算你喜歡上她，你倆在一起，你也還是我的兄弟，真的。”
楚曉暮忍無可忍：“你個絕世戀愛腦，我就算喜歡上狗都不會喜歡薛曉，不是說她不好，就是人家看不上我，我也不喜歡她，你明白不？”
丁旺奇連連稱是：“明白明白，其實我知道你是開玩笑，楚哥你長得像性冷淡，好像對男的女的都不感興趣……”
楚曉暮冷笑一聲：“等你今天過完生日，明天我一定把你揍得去見你太太太太太爺爺。”說著毫無感情地摁斷了電話。
“這個臭兒子，學習累成狗還有心思喜歡女生，跟小說男主角一樣奇葩……”楚曉暮屬實是無法理解，一擡頭，正好看見林燁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麽？”楚曉暮瞪他一眼，理直氣壯地反問，“我說的難道沒道理，遇見真愛的概率比遇見鬼還小不是？愛情哪有人民幣香。”
“對對對。”林燁摩挲著下巴，微微瞇起眼睛，“我就是有點好奇，曉暮你有沒有被人喜歡過，這樣不科學啊。”
“不科學什麽啊。”楚曉暮雙手抱臂，表情依舊冷得嚇人，渾身透露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誰口味那麽重，還那麽想不開。”竟然喜歡一個僵屍臉。
林燁輕笑一聲：“我不信，你知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
楚曉暮斜睨他一眼，依舊是淡淡的：“大概知道，不過那是小時候，現在早長殘了，小孩子看到我都能被嚇哭。”更別提他總是被人針對排擠，僅有的親人對他厭惡至極，極盡侮辱，甚至母親在世的時候也安慰他不要在意自己的相貌。
事實上他也確實不在乎，他又不靠臉吃飯。
“怎麽會，那分明是被你的美貌震撼了，一般人知道追不上你，哪敢輕易喜歡你。”
楚曉暮面色一變，手指節捏的“嘎巴嘎巴”響：“你意思是我長得像女的？”
“不是。”林燁看著他精致卻棱角分明的淩厲五官，誠懇道，“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像藝術品。”
楚曉暮懶得去理解他這抽象的比喻，簡單粗暴地回應：“滾蛋。”
林燁卻顯得對他的感情史感興趣得不行，興沖沖地追問：“曉暮曉暮，你有喜歡過女生嗎？”
“喜歡什麽啊。”楚曉暮懶洋洋地回答，“我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和女的說過話，臉盲，根本記不住，而且她們一見我就低著頭被我嚇跑了。”
在他眼裏就和一群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倉鼠沒什麽兩樣。
林燁無言以對，屬實是被這人的直男程度震撼到了。
這貨說好聽點叫單純，說難聽點那就是情商已經低到吐魯番盆地了。
好笑的同時竟然還有點開心，這鋼筋混凝土直男屬實給自己帶來了快樂。
“那……有沒有人往你桌子裏塞過情書和零食啊？”林燁對這事很有經驗，又八卦地追問。
楚曉暮仔細思考了一下，還真想起點什麽：“初中有人往我桌子裏塞過垃圾和剩飯，還有濕淋淋紅色的玩偶，不知道是拿什麽東西泡的。”
他眉頭皺起來，顯得更加冰冷：“很惡心。”
後來他實在受不了了，學校給他找了個舊的帶鎖的辦公桌，這種現象才徹底消失。
“什麽！”林燁睜大了眼睛，很是憤懣，“這分明是校園欺淩！”
“嗯……其實我初中過得還行。”楚曉暮感受著陽光照在臉上若有若無的暖意，心裏默默地想，比高中好多了。
那會他還有母親，成績也是全校第一，沒有太大的壓力，還可以勉強擠出一點時間去看自己喜歡的書，那些黑暗和暴力的行徑雖然他也經歷過，但並沒有給自己帶來太大的影響，也沒有太多人來找自己麻煩。
或者說，是他自己將自己打磨成一個游離於所有人視線之外的透明人來保證自己的安全。
他也不是個傻子，知道學校裏的混混沒有動他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學習好的緣故，是學校多年來唯一有希望上重點中學的人，所有老師都認識他，學校或多或少也會保護他。
還有他的母親，那個溫柔嬌小的女人，在得知他被混混搶劫又不得已和流氓打架後，直接操著兩把菜刀追了混混兩條街，又大鬧學校，學校裏開始傳出他們母子倆都有精神病的謠言，沒有人願意接近他，但他卻也因此省去了很多麻煩。
他確實如願上了最知名的高中，卻已經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親人，也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成績，活在所有人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裏。
他搖了搖頭，不想在朋友的生日這天給別人傳播負面情緒，笑著說：“真的，過得還不錯。”
林燁看著他的臉龐，目光沈沈，剛想說點什麽，就聽見極熟悉的大嗓門喊著：“老林，楚哥！”
兩人同時向馬路對面望去，一輛閃亮的奔馳豪車格格不入地停在破敗的小街道上，一個穿著黑西裝，梳著大背頭的家夥朝他們跑過來，狠狠地抱住了他倆：“臥槽，想死你們了我！”
他倆一時都有些語塞，林燁沒忍住將抱著他倆那貨的肩膀抓到身前，震驚道：“丁子，你……至於嗎？你們有錢人都這麽隆重嗎？”
“什麽啊……”丁旺奇掙脫他的手，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嫌惡，“是我爸非要我這麽穿的，就是打著給我過生日的幌子和親戚還有他做生意那群老頭子吃飯，都快破產了還裝這個破逼，瑪德惡心死老子了，幸好有你們陪我。”
“來來來，不說這個了，快上車，地方老遠了。”丁旺奇搭著他倆肩膀，非要以一種極別扭的三人行姿勢過馬路，“其他人坐另兩輛車，咱們走咱們走。”
楚曉暮和林燁默默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處在他倆身邊這二傻子是真有錢啊。
三個人坐上車，丁旺奇雙手搭在前方靠椅兩側，笑著招呼著司機，和對自己父親的態度截然不同：“李叔，咱們走吧。”
李叔往後瞄了一眼，忍不住讚嘆起來：“喲，奇奇，你這倆朋友長得可真好看。”
林燁面不改色，心裏想著楚曉暮確實好看，尤其是那股憂郁文藝的氣質可太吸引人了，就是長得太冷了，凍得一般人都不敢接近他。
不過誰叫他是二般人呢，這人在他面前就像只不理睬人的小貓咪一樣好玩。
楚曉暮則奇怪為什麽現在人客套都喜歡說別人好看，仔細想想又明白了，他老和林燁在一起，人家總不能說你長得真尼瑪好看，你長得就太特麽醜了。
那樣太沒禮貌了。
一路上，楚曉暮默不作聲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看著如電影畫面般飛馳而過的樹林和零落分散在田野間的簡陋小屋，所有的一切都濃縮得很小很小，在他的眼瞳中只能停留短暫的幾秒，他看著金燦燦的陽光毫不吝嗇地傾灑於雪原，又感受著茂密松柏中影影綽綽的光線，像是一片又一片碎掉的夢，令他開始忍不住想象春夏秋冬在這裏的四季變化。
另外兩個少年卻沒有他這樣的心思，一直在手機上打游戲刷視頻，時不時兩個人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大笑。
丁旺奇看著兩人放在跟前的禮物，又開始手癢，大咧咧地問過他倆的意見就開始撕包裝。
“哇，好漂亮的筆筒！”丁旺奇興奮地嚷嚷著，看著筆筒文藝覆古的風格，篤定地說，“這肯定是楚哥的，我楚哥的審美從來都這麽牛逼！”
楚曉暮淡淡笑了：“你不討厭就好。”
“怎麽會討厭？”丁旺奇很開心地轉著上面很有創意的金屬小人，還把筆筒給李叔看，“叔，是不是很好看，回去我就買一堆筆裝上！”
李叔見他這麽高興，也露出和藹的笑容：“你喜歡就是好的，那個同學，謝謝你給我們家小少爺買這個。”
楚曉暮搖搖頭，有些無奈和好笑：“老丁，你太誇張了。”
“來來來，拆我的拆我的。”林燁笑嘻嘻地摟著丁旺奇的肩膀，語氣誇張，“這可是我千挑萬選給你選出來的，特別符合你的氣質！”
“真的嗎？”丁旺奇顯得更激動了，“哎呀我的媽呀，真是我親兄弟啊你們！”
“等等！讓我先猜一下！”丁旺奇突然收手，瞇起眼睛一臉神秘地說，“是不是……”
他湊到林燁耳邊一臉賤兮兮的笑容：“小黃書還是小黃漫啊？”
“嗯……”林燁只沈默了片刻，隨後斬釘截鐵道，“明白了，等我以後有了收藏一定先送你！”
“哇哦～”丁旺奇擠眉弄眼地拿自己的小拳拳敲敲林燁的胸口，“公若不棄……”
林燁和他碰拳，一臉慈愛：“我願收你為義子，日後若有黃書黃漫黃片必將傳授於你。”
兩個人同時發出殺豬般的狂笑。
楚曉暮以手扶額，總覺得這兩個人看上去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好了好了，拆～吧～”林燁故意將聲音壓得低沈詭異，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察覺到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可惜丁旺奇天生骨骼驚奇，已經不在正常人的範疇，仍然樂呵呵地撕開包裝，在看到那個簡陋的盒子後瞪大了他那雙智慧的眼睛，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懂了！”
他瘋狂向兩人轉頭，抖動著食指：“買櫝還珠，對不對！”
楚曉暮：“……你可真是聰明。”
丁旺奇“哈哈”笑起來，客氣道：“過獎過獎，我起碼還是咱們班倒數第二呢嘿嘿嘿！”
“……”
“這盒子裏一定是什麽難得一見的寶貝……”丁旺奇捂著胸口，聲音嗲裏嗲氣，五官皺在一起，極盡矯揉造作之態，“楚哥哥～人家有點點激動～”
楚曉暮嘴角一撇，險些吐出來，一把推開他：“找你家老林去。”
丁旺奇卻等不了了，將盒子置於自己眼前，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走你！”
“砰”地一下，那顆猙獰恐怖的鬼頭精準無誤地和他來了個纏綿悱惻的親吻。
“我？靠！”丁旺奇雙眼成鬥雞狀，怔楞片刻，險些把盒子摔出去，五官扭曲到極致，似哭又似笑，捶胸頓足地嚎啕著，“爸爸的初吻！”
林燁則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恨不得再極其放肆地在車裏打個滾。
“奶奶個腿，不行！你也得和它親一口，不！兩口！三口！把楚哥那口也親了！”
“不要，我就不，我不像你那麽變態！”林燁一邊壞笑一邊靈活地躲避著丁旺奇的親吻攻擊，還信誓旦旦一副很懂事的模樣，“別鬧了，你太吵了，會影響李叔開車的！”
“沒事，就快到了，等到了酒店你們再好好玩！”李叔樂呵呵的，心裏很是欣慰：在夫人去世這麽多年後，小奇還能笑得這麽開心真是太好了。
“好了，咱們到了！”李叔停下車，林燁為了躲避丁旺奇直接推門下車，一入眼，就被那豪華的酒店亮瞎了雙眼。
他摟著面無表情的楚曉暮，發出了由衷地感慨：“這麽一對比，青姐開的酒店真的好樸實無華啊。”
“看法寶！”丁旺奇瞅準時間撲上前去，直接蹦起來從後面勒住林燁的脖子，將鬼頭探過去使勁磨他的嘴唇。
林燁卻早有準備，仿佛身後長了眼睛般猛地降低重心，左手溜進他的臂彎，雙手交握向下一推，以腳為軸，腰身一旋，輕而易舉就將丁旺奇手掌背於身後動彈不得。
“臥槽？！”丁旺奇一臉懵逼，“發生了什麽？”
他不明白，楚曉暮卻看得清清楚楚，瞬間明白這貨也學過擒拿格鬥，怪不得那麽不好對付。
林燁慢條斯理地搶過鬼頭玩具，犯賤地又在丁旺奇嘴上啵了兩口，這才不緊不慢地放開他。
丁旺奇哭喪著臉：“敢情你倆都是練家子啊！”
楚曉暮輕輕掃了林燁一眼：“別，我可打不過他。”
不過如果有刀……那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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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燁。” 楚曉暮一邊挑選著商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禮品，一邊和他說話，“你的吉他是自學的嗎？”
“不是。”林燁對擺在角落裏的整蠱物件很有興趣，在一堆面目滑稽又可怖的劣質頭套中回頭對楚曉暮燦笑，“是我爸教我的，他當年為了追我媽花錢去學吉他，當兵走之前跑我媽家樓底下給她唱了一夜自己寫的情歌，我媽就嫁給他了。”
“是這樣啊……”楚曉暮看著林燁那張英俊又稚氣未脫的臉龐，喃喃道，“還挺浪漫的，我還以為你們學霸學什麽都會，彈吉他是為了撩妹呢。”
“那你們家呢？”林燁的八卦之心在燃燒，有些期待地問，“你爸是怎麽追到你媽的？”
“嗯……”楚曉暮看著玻璃架上形態款式各異的金屬飾品，選擇恐懼癥又快犯了，卻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他，“寫情書。”
“寫了整整五百二十一封情書。”而且婚後還在不停地寫，楚曉暮將他父親寫的那一大箱子情書都妥帖地保存著，只是相比於父親的其他手稿，他很少去看這些情書，太膩歪，他沒興趣看，更讀不懂文字中那熾烈的感情。
突然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楚曉暮回過頭，清俊的眉眼淡淡地掃過少年含笑的眼睛。
林燁手裏捧著個平平無奇的木盒子，微微俯身與他對視，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打開看看？”
楚曉暮直覺裏面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卻不想看到他被拒絕之後的失落模樣，順從地將白皙修長的指尖觸上簡陋的盒鎖。
“啪嗒”一聲，一個渾身黃毛，五官扭曲的鬼頭猛地咬住了他的指尖。
“……”
楚曉暮微微一笑，顯得很淡定：“你是弱智嗎？”
“你還真不怕啊。”林燁有些失望，卻很快又變得興奮，“把這個當丁子的生日禮物怎麽樣？”
“嗯。”楚曉暮伸手拿起角落裏簡約又很有設計感的金屬質地覆古筆筒，“就這個吧，咱們去結賬。”
林燁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曉暮，你覺不覺得我的審美比你好，丁子肯定更喜歡我送的這個。”
楚曉暮看看他手裏那個醜到慘不忍睹的整蠱玩具，心想這倆個臭味相投的缺心眼說不定審美還真的一樣奇葩，也懶得去反駁他。
兩個人提著禮物走出禮品店，正巧丁旺奇的電話也打了過來，光聽聲音就能想象出他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傻樣：“老段，楚哥，你們在哪呢，我叫李叔開車來接你們。”
“在平安路這邊，在這個叫……呃……愛來不來禮品店門口。”
“我去！”丁旺奇驚叫起來，聲音裏的興奮壓都壓不住，一個富二代活像個熊孩子一樣咋咋呼呼，甚至聲音裏還帶了點違和的羞澀，“你們咋還給我買禮物了，我的意思是咱兄弟幾個出來吃個飯就行……”
林燁憋著笑搶過楚曉暮的手機，痞壞痞壞地回他：“你想多了，是曉暮給他女朋友挑禮物呢！”
“啊！”丁旺奇的聲音立刻變得悲憤，“你們脫單怎麽可以不告訴我！嫂子呢？快把我嫂子也帶過來！”
楚曉暮朝身邊的戲精翻了個白眼，不慌不忙地奪回手機，面無表情道：“就是給你買的，你沒嫂子，這輩子都不會有了。”
“啊，怎麽可能，楚哥你想變性啊？”丁旺奇立刻慌了，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緊張，生怕楚曉暮回答一個“是”字。
楚曉暮聽著他的腦殘發問，顯然已經習以為常，平靜道：“你屬實有一種腦幹缺失的美。”
丁旺奇“嘿嘿嘿”地傻笑起來：“我這叫大智若愚。”隨即又豪邁地開口，“沒事，就算你真的想變性也沒關系，兄弟你幹什麽我都支持你，哦，不對～是姐妹～”
楚曉暮語調毫無起伏地來了一句：“我喜歡薛曉。”
“什麽！”丁旺奇聲音硬生生擡高了八個度，幾乎可以算是慘叫，嗓音都有些顫抖了，楚曉暮甚至可以想象出電話那頭丁旺奇石化的模樣，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你真喜歡她啊？我開玩笑的，我只喜歡人民幣，愛情哪有錢香。”
“那你和她……有愛情嗎？”丁旺奇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有著和他富家少爺毫不相符的卑微和奢望，“如果是你的話，我沒把握的……”
楚曉暮沈默片刻，有些後悔自己開的這個惡劣的玩笑，但他也實在不明白丁旺奇這貨到底在自卑什麽：“第一，我不喜歡她，只是逗你而已，我這學期沒和她說過一句話；第二，你條件比我好一百倍，真的不用擔心她看上我，除非她瞎了。”
丁旺奇又哈哈笑起來，很是真摯：“就算你喜歡上她，你倆在一起，你也還是我的兄弟，真的。”
楚曉暮忍無可忍：“你個絕世戀愛腦，我就算喜歡上狗都不會喜歡薛曉，不是說她不好，就是人家看不上我，我也不喜歡她，你明白不？”
丁旺奇連連稱是：“明白明白，其實我知道你是開玩笑，楚哥你長得像性冷淡，好像對男的女的都不感興趣……”
楚曉暮冷笑一聲：“等你今天過完生日，明天我一定把你揍得去見你太太太太太爺爺。”說著毫無感情地摁斷了電話。
“這個臭兒子，學習累成狗還有心思喜歡女生，跟小說男主角一樣奇葩……”楚曉暮屬實是無法理解，一擡頭，正好看見林燁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麽？”楚曉暮瞪他一眼，理直氣壯地反問，“我說的難道沒道理，遇見真愛的概率比遇見鬼還小不是？愛情哪有人民幣香。”
“對對對。”林燁摩挲著下巴，微微瞇起眼睛，“我就是有點好奇，曉暮你有沒有被人喜歡過，這樣不科學啊。”
“不科學什麽啊。”楚曉暮雙手抱臂，表情依舊冷得嚇人，渾身透露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誰口味那麽重，還那麽想不開。”竟然喜歡一個僵屍臉。
林燁輕笑一聲：“我不信，你知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
楚曉暮斜睨他一眼，依舊是淡淡的：“大概知道，不過那是小時候，現在早長殘了，小孩子看到我都能被嚇哭。”更別提他總是被人針對排擠，僅有的親人對他厭惡至極，極盡侮辱，甚至母親在世的時候也安慰他不要在意自己的相貌。
事實上他也確實不在乎，他又不靠臉吃飯。
“怎麽會，那分明是被你的美貌震撼了，一般人知道追不上你，哪敢輕易喜歡你。”
楚曉暮面色一變，手指節捏的“嘎巴嘎巴”響：“你意思是我長得像女的？”
“不是。”林燁看著他精致卻棱角分明的淩厲五官，誠懇道，“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像藝術品。”
楚曉暮懶得去理解他這抽象的比喻，簡單粗暴地回應：“滾蛋。”
林燁卻顯得對他的感情史感興趣得不行，興沖沖地追問：“曉暮曉暮，你有喜歡過女生嗎？”
“喜歡什麽啊。”楚曉暮懶洋洋地回答，“我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和女的說過話，臉盲，根本記不住，而且她們一見我就低著頭被我嚇跑了。”
在他眼裏就和一群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倉鼠沒什麽兩樣。
林燁無言以對，屬實是被這人的直男程度震撼到了。
這貨說好聽點叫單純，說難聽點那就是情商已經低到吐魯番盆地了。
好笑的同時竟然還有點開心，這鋼筋混凝土直男屬實給自己帶來了快樂。
“那……有沒有人往你桌子裏塞過情書和零食啊？”林燁對這事很有經驗，又八卦地追問。
楚曉暮仔細思考了一下，還真想起點什麽：“初中有人往我桌子裏塞過垃圾和剩飯，還有濕淋淋紅色的玩偶，不知道是拿什麽東西泡的。”
他眉頭皺起來，顯得更加冰冷：“很惡心。”
後來他實在受不了了，學校給他找了個舊的帶鎖的辦公桌，這種現象才徹底消失。
“什麽！”林燁睜大了眼睛，很是憤懣，“這分明是校園欺淩！”
“嗯……其實我初中過得還行。”楚曉暮感受著陽光照在臉上若有若無的暖意，心裏默默地想，比高中好多了。
那會他還有母親，成績也是全校第一，沒有太大的壓力，還可以勉強擠出一點時間去看自己喜歡的書，那些黑暗和暴力的行徑雖然他也經歷過，但並沒有給自己帶來太大的影響，也沒有太多人來找自己麻煩。
或者說，是他自己將自己打磨成一個游離於所有人視線之外的透明人來保證自己的安全。
他也不是個傻子，知道學校裏的混混沒有動他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學習好的緣故，是學校多年來唯一有希望上重點中學的人，所有老師都認識他，學校或多或少也會保護他。
還有他的母親，那個溫柔嬌小的女人，在得知他被混混搶劫又不得已和流氓打架後，直接操著兩把菜刀追了混混兩條街，又大鬧學校，學校裏開始傳出他們母子倆都有精神病的謠言，沒有人願意接近他，但他卻也因此省去了很多麻煩。
他確實如願上了最知名的高中，卻已經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親人，也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成績，活在所有人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裏。
他搖了搖頭，不想在朋友的生日這天給別人傳播負面情緒，笑著說：“真的，過得還不錯。”
林燁看著他的臉龐，目光沈沈，剛想說點什麽，就聽見極熟悉的大嗓門喊著：“老林，楚哥！”
兩人同時向馬路對面望去，一輛閃亮的奔馳豪車格格不入地停在破敗的小街道上，一個穿著黑西裝，梳著大背頭的家夥朝他們跑過來，狠狠地抱住了他倆：“臥槽，想死你們了我！”
他倆一時都有些語塞，林燁沒忍住將抱著他倆那貨的肩膀抓到身前，震驚道：“丁子，你……至於嗎？你們有錢人都這麽隆重嗎？”
“什麽啊……”丁旺奇掙脫他的手，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嫌惡，“是我爸非要我這麽穿的，就是打著給我過生日的幌子和親戚還有他做生意那群老頭子吃飯，都快破產了還裝這個破逼，瑪德惡心死老子了，幸好有你們陪我。”
“來來來，不說這個了，快上車，地方老遠了。”丁旺奇搭著他倆肩膀，非要以一種極別扭的三人行姿勢過馬路，“其他人坐另兩輛車，咱們走咱們走。”
楚曉暮和林燁默默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處在他倆身邊這二傻子是真有錢啊。
三個人坐上車，丁旺奇雙手搭在前方靠椅兩側，笑著招呼著司機，和對自己父親的態度截然不同：“李叔，咱們走吧。”
李叔往後瞄了一眼，忍不住讚嘆起來：“喲，奇奇，你這倆朋友長得可真好看。”
林燁面不改色，心裏想著楚曉暮確實好看，尤其是那股憂郁文藝的氣質可太吸引人了，就是長得太冷了，凍得一般人都不敢接近他。
不過誰叫他是二般人呢，這人在他面前就像只不理睬人的小貓咪一樣好玩。
楚曉暮則奇怪為什麽現在人客套都喜歡說別人好看，仔細想想又明白了，他老和林燁在一起，人家總不能說你長得真尼瑪好看，你長得就太特麽醜了。
那樣太沒禮貌了。
一路上，楚曉暮默不作聲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看著如電影畫面般飛馳而過的樹林和零落分散在田野間的簡陋小屋，所有的一切都濃縮得很小很小，在他的眼瞳中只能停留短暫的幾秒，他看著金燦燦的陽光毫不吝嗇地傾灑於雪原，又感受著茂密松柏中影影綽綽的光線，像是一片又一片碎掉的夢，令他開始忍不住想象春夏秋冬在這裏的四季變化。
另外兩個少年卻沒有他這樣的心思，一直在手機上打游戲刷視頻，時不時兩個人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大笑。
丁旺奇看著兩人放在跟前的禮物，又開始手癢，大咧咧地問過他倆的意見就開始撕包裝。
“哇，好漂亮的筆筒！”丁旺奇興奮地嚷嚷著，看著筆筒文藝覆古的風格，篤定地說，“這肯定是楚哥的，我楚哥的審美從來都這麽牛逼！”
楚曉暮淡淡笑了：“你不討厭就好。”
“怎麽會討厭？”丁旺奇很開心地轉著上面很有創意的金屬小人，還把筆筒給李叔看，“叔，是不是很好看，回去我就買一堆筆裝上！”
李叔見他這麽高興，也露出和藹的笑容：“你喜歡就是好的，那個同學，謝謝你給我們家小少爺買這個。”
楚曉暮搖搖頭，有些無奈和好笑：“老丁，你太誇張了。”
“來來來，拆我的拆我的。”林燁笑嘻嘻地摟著丁旺奇的肩膀，語氣誇張，“這可是我千挑萬選給你選出來的，特別符合你的氣質！”
“真的嗎？”丁旺奇顯得更激動了，“哎呀我的媽呀，真是我親兄弟啊你們！”
“等等！讓我先猜一下！”丁旺奇突然收手，瞇起眼睛一臉神秘地說，“是不是……”
他湊到林燁耳邊一臉賤兮兮的笑容：“小黃書還是小黃漫啊？”
“嗯……”林燁只沈默了片刻，隨後斬釘截鐵道，“明白了，等我以後有了收藏一定先送你！”
“哇哦～”丁旺奇擠眉弄眼地拿自己的小拳拳敲敲林燁的胸口，“公若不棄……”
林燁和他碰拳，一臉慈愛：“我願收你為義子，日後若有黃書黃漫黃片必將傳授於你。”
兩個人同時發出殺豬般的狂笑。
楚曉暮以手扶額，總覺得這兩個人看上去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好了好了，拆～吧～”林燁故意將聲音壓得低沈詭異，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察覺到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可惜丁旺奇天生骨骼驚奇，已經不在正常人的範疇，仍然樂呵呵地撕開包裝，在看到那個簡陋的盒子後瞪大了他那雙智慧的眼睛，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懂了！”
他瘋狂向兩人轉頭，抖動著食指：“買櫝還珠，對不對！”
楚曉暮：“……你可真是聰明。”
丁旺奇“哈哈”笑起來，客氣道：“過獎過獎，我起碼還是咱們班倒數第二呢嘿嘿嘿！”
“……”
“這盒子裏一定是什麽難得一見的寶貝……”丁旺奇捂著胸口，聲音嗲裏嗲氣，五官皺在一起，極盡矯揉造作之態，“楚哥哥～人家有點點激動～”
楚曉暮嘴角一撇，險些吐出來，一把推開他：“找你家老林去。”
丁旺奇卻等不了了，將盒子置於自己眼前，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走你！”
“砰”地一下，那顆猙獰恐怖的鬼頭精準無誤地和他來了個纏綿悱惻的親吻。
“我？靠！”丁旺奇雙眼成鬥雞狀，怔楞片刻，險些把盒子摔出去，五官扭曲到極致，似哭又似笑，捶胸頓足地嚎啕著，“爸爸的初吻！”
林燁則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恨不得再極其放肆地在車裏打個滾。
“奶奶個腿，不行！你也得和它親一口，不！兩口！三口！把楚哥那口也親了！”
“不要，我就不，我不像你那麽變態！”林燁一邊壞笑一邊靈活地躲避著丁旺奇的親吻攻擊，還信誓旦旦一副很懂事的模樣，“別鬧了，你太吵了，會影響李叔開車的！”
“沒事，就快到了，等到了酒店你們再好好玩！”李叔樂呵呵的，心裏很是欣慰：在夫人去世這麽多年後，小奇還能笑得這麽開心真是太好了。
“好了，咱們到了！”李叔停下車，林燁為了躲避丁旺奇直接推門下車，一入眼，就被那豪華的酒店亮瞎了雙眼。
他摟著面無表情的楚曉暮，發出了由衷地感慨：“這麽一對比，青姐開的酒店真的好樸實無華啊。”
“看法寶！”丁旺奇瞅準時間撲上前去，直接蹦起來從後面勒住林燁的脖子，將鬼頭探過去使勁磨他的嘴唇。
林燁卻早有準備，仿佛身後長了眼睛般猛地降低重心，左手溜進他的臂彎，雙手交握向下一推，以腳為軸，腰身一旋，輕而易舉就將丁旺奇手掌背於身後動彈不得。
“臥槽？！”丁旺奇一臉懵逼，“發生了什麽？”
他不明白，楚曉暮卻看得清清楚楚，瞬間明白這貨也學過擒拿格鬥，怪不得那麽不好對付。
林燁慢條斯理地搶過鬼頭玩具，犯賤地又在丁旺奇嘴上啵了兩口，這才不緊不慢地放開他。
丁旺奇哭喪著臉：“敢情你倆都是練家子啊！”
楚曉暮輕輕掃了林燁一眼：“別，我可打不過他。”
不過如果有刀……那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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